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屡禁不止“占坑班”:择校乱象下的“朝阳产业”

2011-06-15 13:11:12     标签:小升初教育新闻

在那些没有特殊“路子”的家庭里,家长对送孩子去上“占坑班”尤其上心。他们必须想方设法让孩子成绩好、排名高,被名校“相中”,这对他们来说是唯一能让孩子上名校的机会。

个别名校当中,也有专门的团队负责与一些“占坑班”沟通,从中选拔学生。没有人能够穷尽他们到底与哪几个“占坑班”过从甚密,也没有人能够明确地说出参考依据都包括哪些:“他们可神了!你也不知道哪天,肯定是节假日,还打座机,就告诉你:你们家孩子被录取了,哪天到哪里来办手续。你问凭什么录取的啊?对方说只管通知不了解别的情况,你也找不到其他人问出个所以然,那时甚至不知道真的假的”

目前,按照相关规定,北京小升初仍以电脑派位为主,可是却很少有家长甘心把孩子小升初的择校希望寄予在电脑派位上。

“你让我把孩子的教育和未来的选择权交给一个冰冷的机器?开什么玩笑?”采访中,当记者刚一提到电脑派位,一名家长劈头盖脸地说。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择校,家长们只能私下里各显其能。在电脑派位以外的诸如推优、特长生、共建等不成文的小升初择校途径中,有一种被家长们称之为“点招”,即“名校点名招生”的简称。“点招”的花名册由一些教育培训机构提供,进入“花名册”就相当于占到了“坑位”,因此这些教育培训机构又被家长们称为“占坑班”。

只有占上坑,才能够进入那些名校的视野范围之内。但毕竟“坑位”是有限的,能够进入名校视野的花名册不多,所以对名校的争夺前移至对“坑位”的争夺。要占就得尽早,6年级才要面临小升初,孩子们3年级就纷纷跳进一个个“占坑班”,开始了通往中学名校的漫漫征程。

在那些没有特殊“路子”的家庭里,家长对送孩子去上“占坑班”尤其上心。他们必须想方设法让孩子成绩好、排名高,被名校“相中”,这对他们来说是唯一能让孩子上名校的机会。

教育部严禁“占坑班” 公办高中逐步取消择校生

对谁最有用?

“在铺开你整个话题之前,你要先明白一点:‘占坑班’对谁最有用?‘占坑班’真正的受益者是谁?”“锤子”(化名)没有理睬记者的提问,倒先反问起来。

“学校!”他自问自答道。

“好学校!”他又补充道。“好学校为什么需要‘占坑班’?为了生源!在教育行业干久了的人都知道,老师牛不牛根本不重要,学校设施牛不牛根本不重要,生源是第一位的!”他边说边叩起指节,敲了敲桌子,以示强调。

“现在的北京市小升初明面上的政策是什么?特长生、共建什么的先不算,最多人走的路就是电脑派位和推优。可电脑派位不能保证生源质量;推优又有好多人递条子,你想想,条子生都是什么人?条子生更不可能为学校生源带来质的变化。学校唯一能保证(生源)质量的就是:我用‘占坑班’培养自己的苗子,从‘占坑班’里选出真正有实力的学生,充实我的生源。我生源好,我成绩就好,家长就重视。所以‘占坑班’最大的受益者是学校。”

“朝阳产业”

两年前毕业于北大社会学系的锤子曾在一家针对中小学生的教育培训机构工作,在那里教初中数学。但因为个人原因,三个月前锤子从那里辞职,周围人不无惋惜这一教育机构去年10月在纳斯达克刚上市,目前正如日中天,摊子铺得越来越大,工作越来越多,严重缺人,因此薪水颇丰。

在了解过记者的收入情况后,他甚至问记者是否有兴趣去教育培训机构兼职,“你再不行,教小学生也没问题。长张嘴就成,猴儿都能干。来吧。”辞职并不妨碍锤子仍将“占坑班”视为“朝阳产业”。

据锤子介绍,如果作为其中的全职授课型员工,刚开始虽然每节课才100块,但每半年调一次薪,过个一两年就能升为中层干部,那时候每节课上千不是太大问题。寒暑假要是天天上课,甚至有人一个月能挣5、6万。“就算你到国有银行工作,每个月累死累活,压力还倍儿大,赚得也就不过如此而已,有的地方还不如我们这儿呢。”锤子说。

这一行业的工资水平和晋升速度如果真是如上所述,对于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来说,其吸引力确实堪比炙手可热的金融行业中的个别职位。也正因此,近年来不少教育培训机构也逐渐将招聘重点放在应届名校毕业生身上。

“收购”北大毕业生

“他们(指某教育培训机构)乐意‘收购’所有北大毕业找不着(理想)工作的人。”一名两年前毕业于北京大学经济学院的女士曾对记者开玩笑式地说。她猛地发现,自己大学时的不少朋友都被各大教育培训机构纳入麾下,其数量并不比去四大国有银行的人数少。“当然,门槛也不一样。”她轻描淡写道。

“没什么不行的,学没学过教育理论真不重要。”当记者问及这些涌入教育培训机构工作的年轻人是否学过教育心理学等教育理论,以及是否具有教师从业资格时,锤子嘴角微微向上一撇,不屑地摇摇头。

“教师证很容易考。而且现在去考教师证的,多数是师范类院校毕业的。他们一般都能考过,就说明不难考。你想想,师范类院校最顶尖的比如说北师大、华东师大是不是也很难跟北大、清华比?你是得会教,但首先得学得好啊!你要有过当年级第一、当状元的感觉,才能帮助孩子去找这种感觉啊!”

当记者将锤子的这套理论搬出来讲给一位小学教师听时,他叹了口气:“是。说真的,像我们这样毕业于师专、师范院校的,有时真的没法满足家长对孩子的教育需求。学校孩子的家长们好多比我们年轻,不少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他们对孩子的期望和要求,是基于他们的受教育背景以及人生经历,比我们强、比我们丰富。就算不断地学习、吸收,我们有时也很难达到他们对学校教育的要求。”

说这话的李老师是海淀区某知名小学的数学老师。他21岁开始教书,23岁就获得了北京市海淀区教育系统先进青年工作者荣誉称号,30岁出头时就已经是北京市骨干教师、海淀区小学数学学科带头人。他说自己没有必要谦虚,也不具有谦虚的资本,但事实就是事实,必须要承认。

“有用”:“透题”是一招

“占坑班”教育真的比小学教育强吗?

被“占坑班”几乎掏光钱包的家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当然,颇有些变味。

“真不愿意让孩子周末上这班、那班,平常够累的了,你以为我们不心疼孩子啊?还是你以为我们不心疼钱啊?可是我告诉你,真不能不上。不是随大溜、赶时髦,也不是因为别人家孩子都上,我们家孩子也必须上,是因为上这个真有用啊!”姜女士抱怨道。

姜女士是一位4年级学生的家长,她的女儿正就读于北京市一所知名小学。她认为“有用”是因为自己家孩子上了“占坑班”之后,学习成绩确实提高了。

“那么你们到底靠什么在短期内提高孩子们的学习成绩呢?有什么秘诀吗?”记者带着这个问题,走访了一位一度周末在教育培训机构“走穴”的西城区某市级重点中学的老师。他笑而不语,半晌,才轻嗽一声,说了两个字“透题”。

“比如,拿期末考试卷提前给孩子做。来上过我的班的孩子,做过这份卷子,考得自然比没来上过班、没做过这份卷子的孩子好。”他解释道,“当然,这不是唯一的方法,但显然是最有效的,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让家长看到实效成绩提高了,而且可能不止一点点,那为什么不来?”

“坑位”更有吸引力

比短期内大幅提高成绩更吸引家长们的,是“坑位”。

一些名校总是和个别“占坑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些“占坑班”光听名字就来头不小,比如“北大为民”“清华龙校”“四中网校”……

现在,对于自己身上的“贵族血统”,上述“占坑班”已经不以为意。但对于“占坑班”这个叫法,他们则是唯恐避之不及。

当记者以3年级学生家长的身份致电“清华龙校”咨询相关招生事宜时,接线人员却对“占坑班”的叫法表示极度反感,对“龙校”与清华附中之间的关系更是只字不提:“我们不叫‘占坑班’!家长怎么叫,那是家长的事。我们就叫‘龙校’,是一个教育培训机构。”

“可我听好多家长都介绍说,上‘龙校’就有机会上清华附中啊。”记者不得不避开“占坑班”这个“敏感词”。

“你要分清,不是上了‘龙校’就能上清华附中!但清华附中的确是每年都会从我们这里招200个学生。这些学生都是我们这里非常优秀的,不是每个学生都有这种机会!”接线人员表现得相当不耐烦,“就看你每个学期期末的考试,只要每个学期期末的考试都没被淘汰,你的孩子就可以一直念‘龙校’,到时候也就看这些期末考试的成绩。”

这位接线人员嘴里所谓的“期末考试”并不是孩子就读小学的期末考试,而是“龙校”的期末考试。至于孩子就读的小学是哪一所,教学水平如何,他们根本不关心。

锤子介绍说,他曾经供职的教育培训机构有一个叫做“学科部”的部门,是专门与学校方面进行沟通的,从哪些考试、比赛中如何选拔什么样的学生,输送给哪几所学校都是由这个部门运作的。而当记者试图与该教育培训机构更核心的几位中高层管理人员了解“学科部”的情况时,对方均婉拒了记者采访的邀请。

与之相对应,多位业内人士反映,人大附中等个别名校当中,也有专门的团队负责与一些“占坑班”沟通,从中选拔学生。在记者针对这一题材长达一年的采访过程中,没有人能够穷尽他们到底与哪几个“占坑班”过从甚密,也没有人能够明确地说出参考依据都包括哪些。

“他们可神了!你也不知道哪天,肯定是节假日,还打座机,就告诉你:你们家孩子被录取了,哪天哪天到哪里哪里来办手续。就这样。你问凭什么录取的啊?对方说只管通知不了解别的情况,你也找不到其他人问出个所以然,那时甚至不知道真的假的。”讲到儿子去年被录取的情景,樊先生至今还表示匪夷所思。“我们家长之间都管这叫‘密电’。”

年年喊“禁”,屡禁不止

受到锤子鼓吹和家长认同的“占坑班”,在有关部门那里是早已被明令禁止的。

去年两会期间,针对当时刚出台的《国家中长期教育发展规划纲要》进行释疑解惑时,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所长袁振国就曾明确表示,教育部坚决反对“占坑班”。

在教育部做出这一表态后没几天,北京市教委主任刘利民在做客北京城市服务管理广播,介绍2010年的小升初政策时曾表示,按照义务教育法免试入学的规定,2010年北京市教委明确提出公办校禁止办各种形式的培训班。

今年两会期间,在全国政协教育界别的联组会上,教育部部长袁贵仁再次对择校问题予以了重视,并于9日下午与14个省签署第一批备忘录,这个备忘录中突出强调,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签署的备忘录中将写入治理择校、取缔“占坑班”、禁收择校费的时间表。

3月底,记者试图向北京市西城区和海淀区教委求解针对“占坑班”的具体惩治措施,两个区的相关负责人都表示,这个问题太敏感,他们还没有拿出具体的东西来,也在等市里的统一安排,此时不方便接受采访。

4月中旬,北京市教委曾通过媒体(4月15日《法制晚报》)公开表示,对于公办学校以本校培训中心的名义占用本校校舍举办的培训班,市教委组织检查组,深入各区县进行了检查,目前公办学校自己举办的培训机构基本已经清理完毕。对于与独立的社会民办培训机构合作选拔学生的公办学校,各区县也进行了清理,家长可以向市、区两级教委进行举报,一经查实公办学校有和独立民办培训机构合作为本校提前招生的行为,将按有关规定对学校法人予以严肃处理。

但与此同时,周末的清晨,你还是可以看到背着书包戴着眼镜的小学生睡眼惺忪地出现在北京的街头,跟头趔趄地被爸妈送往位于某个写字楼或居民区里的教室,去学一些上了初中以后就永远都不会再用到的数学题。

“你知道为什么每年三月,有关部门都要站出来对‘占坑班’表个态吗?”锤子问记者,“曾经有家长说过一句话,非常经典:每年有关部门说要打击‘占坑班’,实际上都是在‘占坑班’‘捞人’完毕之后,再出来喊一嗓子。就现在这个时间,‘名校’基本上已经从坑班彻底筛完‘牛孩儿’(指成绩优秀的孩子)了!”

锤子告诉记者,根据惯例,“占坑班”六年级上学期期末的那次考试就定分晓了,也就是说去年年底的十二月、今年年初的一月份,“占坑班”的“牛孩儿”已经都被“捞”走了。

“去年就说禁,禁了吗?今年还说禁,你觉得会有用吗?”针对有关部门近期对“占坑班”的“封杀令”,强女士并不乐观。她说自己家的孩子还没上学时,她就听说过“占坑班”,也听说过要被叫停。现在孩子已经上4年级了,“占坑班”还在,孩子也已经开始上了,谁再说叫停,她也不肯信了。“你拿什么让我相信?”

不仅没绝,还更红火

有关部门的政策高压之下,锤子曾经的同事们还在那个教育培训机构有条不紊地继续工作着。他们比锤子在时更忙了。他们中的一些人正在努力开展新的业务争夺针对高考自主招生的教育培训市场。

“这怎么会是开玩笑呢?自主招生本来就是可以通过培训提高的啊。再说了,我们不赶紧做,其他机构也会做的,这是大势所趋啊。行了不跟你说了,我正开会说这事儿呢,咱们再联系吧。”在这位教育机构的中层干部的眼中,给小学生设上初中名校的“占坑班”,与给高中生设上名牌大学的“占坑班”一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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