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欣除了学习有些吃力，还要努力习惯周围的好奇目光
5年前，她离开江西老家，成为一名“打工妹”，那一年，她16岁；
1年前，她交了男朋友，这是她的初恋，当时，她20岁；
4天前，她放弃了工作机会，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中，坐进了小学一年级的课堂。
她说：“我要读书。”
她叫方欣，婺城区民工子弟学校一(1)班的21岁新生。
被围观的新生
作为学校里年龄最大的学生，方欣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那些比她矮一个头的同班同学叫她“姐姐”，虽然方欣的年龄足以做他们的阿姨。
但方欣还是感到别扭。“前两天我就想过，要不放弃算了。”方欣说，她觉得自己在学校里显得不伦不类，每天下课总有外班同学在教室门口看她，“上厕所也有很多人围着我。”
方欣刻意地与学校里的所有人保持距离，每天独自一人拿着一年级的课本，出入出租房和教室。
“开学前几天，我看她都是从边门走的。”婺城区民工子弟学校校长罗良庆说，学校每天都有学生站在门口执勤，向进出的老师、学生问好，但起初几天，方欣似乎没有从正门出入的勇气。
好在她并没有真的放弃，并开始尝试着适应新的身份，“昨天，我看她就从正门进校园了。”罗良庆说。
不识字的伤痛
方欣必须坚持下去，因为读书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方欣的过往人生并不幸福——出生第3天，亲生父母就把她送人了，养父母家的经济状况很糟，没有能力让她上学。更糟的是，养父母后来离了婚，养父的新妻子经常打她骂她，方欣无法忍受，只好离家打工。
5年来，她一直在义乌、金华两地工作，做的都是计件工，每天重复同样的劳动，每个月能有1000多元的收入，“花钱不多，工资总能有一点剩下来。”
这个21岁的女孩，打扮虽说不算入时，但也是衣着得体，“打工的时候，还有一些人追过我。”
日子越来越温暖，但心中的一个隐痛却越来越明显——她不识字。
打工的时候，常常有些追求者给她发短信、约吃饭，但方欣却看不懂。她不愿让人知道自己不识字，总是直接回拨电话，“我告诉他们，有事就打电话，别老发短信。”
不识字甚至毁了她的初恋——半年前，男友带方欣回家见父母，“他妈妈嫌我家条件不好，还嫌我没文化。”很快，他们分手了。
为什么读书
今年春节前，方欣终于下了决心，“要读书，放弃工作去读书。”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养母，也是她现在唯一保持联系的亲人。但养母并没有给方欣想象中的支持，“妈妈说，不读书还不是一样赚钱，何况家里生活条件不怎么样，很需要一份工作。”
像很多农村母亲一样，养母希望方欣回老家结婚生孩子，“在老家我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很多已经做了妈妈。”
但方欣有自己的打算，她希望在25岁之前把小学读完，学好基础知识，掌握学习方法，然后自学更多的知识。
“我不想和我妈妈一样，一辈子是文盲，然后嫁人生孩子。我也想有文化，以后找份好的工作，然后找个有文化的老公。”
用“血汗钱”圆梦
方欣决定在没有说服养母的情况下“先斩后奏”，她开始寻求帮助，圆自己的上学梦。
经过金华市教育局特批，婺城区民工子弟学校接收了方欣，并按照义务教育阶段的标准，免除了她的学杂费。
但钱仍然是个问题，没有了工作，可吃、住、行、学，都需要开支。
为了上学，方欣准备了9000元——这都是她打工5年来，从每个月1000多元的工资中一点点省下来的，她还打算利用寒暑假期间打打零工，再补贴一点。
目前，方欣在学校旁边租了一间房子，20平方米，没有阳台，没有厨房，公用卫生间，月租75元，邻居都是附近打工的民工，“我找了很久，只有这间有防盗锁。”
出租房的窗户少了两块玻璃，屋里只有30瓦的老式灯泡照明，“每天下午4点钟放学，我就在这里做作业，六七点天黑了就做不了了。”
晚上7点，在昏暗的出租房里，方欣对记者说：“星期六去剪个头发，头发短一点，洗头可以省点水，省点电。”
方欣的中饭在学校里吃，伙食费和同学们一样，400元一个学期。晚上回家自己烧晚饭，一颗白菜可以吃上三四天。
低调的坚持
方欣的起步很艰难，“我教她的第一堂课，整篇课文她只认识两个字。”一(1)班的班主任柯燕妹说。
第一天做作业，方欣用了两个小时，而且是在一个叫陈璐瑶的5年级小邻居的帮助下完成的，“大姐姐有不懂的会来问我，我都告诉她。她有些字不认识，题目读不懂。”
更大的压力来自于一些怀疑的目光，甚至校长罗良庆刚开始也担心方欣有炒作的动机，以及她能坚持多久。“二十岁，放弃工作重新进入校园，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在我心中，我一直希望她上学就是为了想学这么简单。”
是好朋友鼓励了她，“我也知道很不平坦，会有很多争议，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现在我只想坚持下去。”
为了打消别人的疑虑，方欣一直很“低调”，她很努力地回避镜头，拒绝别人的物质资助，希望能够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平淡地完成自己的梦想。
“方欣虽然基础很差，拼音也不会，但是学习、理解能力是要比小学生好很多的。”柯燕妹说，第一天只认识两三个字的方欣，到了第二天，已经掌握了十几个字的写法了，“小孩子要上半节课才会写的字，她十几分钟就可以了。”
校长罗良庆也在默默的观察中，打消了对方欣的疑虑。“如果条件允许，我们会对她进行测验，符合条件了就可以跳级。我们尽可能帮助她，尽快完成小学学业。”
也许她完成梦想的时间，会比自己想像得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