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奋战在小升初前线的父母和孩子,站着的和倒下的,你们都是英雄。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段让人不堪回首,抓耳挠腮,歇斯底里的赶考旅程。当然,李刚除外。每个在这三个月里经历这场战役的父母在红旗插上阵地前,或多或少会患上如下症状:
-时刻保持手机电量在80%以上;
-不再坐飞机;
-老式电梯一律改走楼梯;
-随时拿起手机举过头看是不是信号可以强些再强些;
-上厕所手纸可以不带手机必须要带,偶尔会干到一半拎着裤衩找手机先;
-洗个澡把手机放在马桶盖上,涂了沐浴露还要看下马桶盖是否有震动;
-晚上10点前决不会瞌睡打盹离开手机;
-停车宁可停路边也不停地下室;
-接个电话语速极快,除非老板老婆老妈,一律三秒挂断;
-每10分钟看一下手机,每一个小时用座机打通手机确认接听通畅;
-谈恋爱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盼望着手机响起……
有木有?
看到了,台下好大一片人举手。
现在开始谈谈手机成为我的基友之前,我家的小升初旅程:
2月
2月底,我们一家老小尚沉浸在节日后的余庆中,忽然听说我们中意的中学开始报名了,作为一个老党员的家属,我当然只相信我们教育部的发文,不是说5月份才开始网上报名吗?小学老师的通知、教委的网站,都白纸黑字写着5月份开始小升初啊。被一个早婚早育的朋友一顿鄙夷以后,我赫然发现,华二已经有小朋友被录取了,文莱已经开始收简历了,上宝已经在办小五冲刺班了。后知后觉的我,只听说过小三,没听过小五啊,咱国家已经先进到10年义务教育了?我一向跟党走,但党你不能当哩个当啊。
又一次的,当我穿上裤衩重见天日,世界又变了。
但咱不急,作为学校大队长,乐器九级,青春阳光的小朋友家属,我自我感觉良好,这样优秀的人才,没有伯乐赏识那是伯乐近视啊。可是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周,我颓然发现现在的良驹太多,感情都是用奥数当食粮喂养长大的,如果平时没和伯乐有个酒肉交情的,伯乐现在都朝南坐了并且都关了手机的。
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父亲,我像众多父母一样,立刻将小升初的事情放到战略最高地,我放弃了所有网上网下浏览美女的机会,投入到了浩瀚的赶考大军里。
首先是简历,如何在众多简历中脱颖而出,可让我费了不少功夫。
初期的设想是一个电子贺卡形式,翻开这张简历卡片,触发音乐开关,伴随着女儿自己弹的音乐,流淌出女儿自己的声音,朗读出自己的简历。薄薄的一张简历,集合了创意,科技和浪漫。看到这里,很多了解我的同学现在就可以判断了,结果一定不了了之,我没有辜负同学们的期望,对一个直流交流傻傻分不清楚的我来说,IT仅意味着“它”而已,而这样的简历简直是个科幻产品。
后来我设想女儿自己画个漫画,以漫画书的形式,把自己的才能娓娓道来,但是女儿的一个白眼就断送了这个想法。我至今尚不明白这个白眼是嘲笑我幼稚还是无法逾越的代沟。
经过多次修改创意和意见稿以后,不出所料的,简历终于返回了应有的俗套,20多页的纸张,详细列举了获得的奖状证书和推荐自荐。我决定省下一个月的烟钱为女儿用彩色打印所有的文档。当10份五颜六色的简历厚厚一沓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名校的要约如雪片般飞来,我翘着二郎腿有礼貌的回绝那些踏破我家门槛的民办学校招生主任,从容的和我心仪学校的校长谈着我对贵校的要求…
但只需要一天,这个梦就醒了。
3月11日开始,我带着简历裹上信心踏上了投递简历的道路。在各个学校的门口,我看到了各个造型的家长,但统一都拿着比我厚实,装潢比我精美如500强宣传册的简历,用优雅的姿势放到传达室的门口。我一个晚上积累的信心奔溃了。我意识到,在战役还没开始阶段,我军的制服就露怯了。
但是我党的成长史激励着我,小米加步枪也是能打下全中国的。制服诱惑对宅男有效,对老师无效,老师看的是成绩,是内涵,是气质,是由里而外的美丽。在这方面,小女还是有的一拼的。
艺术特长生的面试是第一波,我们接到的第一所面试学校是WL艺术特长生,3月23日。这是一所闵行较热门的学校,我觉得机会挺大的,因为我的印象中,学习好的会乐器的不多,会乐器的学习好的不多,又会乐器学习又好又是大队长的应该更少了吧。在等待的家长人群中,我睥睨人群,就像主角在审视各位群众演员,但是过了一会儿看着不对,各位群众演员带来的孩子,一半都是3条杠的,且谈论的都是10级的考级水准,且个个仪表不凡,自然而然地,我开始寻找厕所,我知道我开始不淡定了。
事实证明,我的不淡定是对的,一周后我也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一种隐隐蛋疼的感觉弥漫全身。
很快的,10份简历发完了,开始进入了静默期。没有任何消息,任何进展。
我不能干等啊,于是开始了对小升初各位小选手的全方位了解。
首先还是网上,出现了无数小升初的群,妈呀,这那是赶考啊,简直是赶集啊,郎才女貌,前赴后继,敲锣打鼓,奋勇争先。不遛不知道,牵出来地都是奥数竞赛几等奖,口语比赛几等奖,不是查字典小机灵中环杯二等奖以上地都不好意思说到此一游的。
家里没有小升初的孩子,是不会知道eduu论坛的,但凡家里升学孩子的父母,在孩子五年级的那个三四月份,一旦上了这个论坛,就像青春期的孩子看到了一个免费开放无需验证的porn网站,每天都免不了有一个小时在上面观摩学习。各怀鬼胎,互相咯应。
泡这个论坛是需要文化的,HY,SW,XZY,LS,PW,SWFZ,XHC,XNMF…这些代码你要先知道,不然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孩子的亲爹妈,SB是上宝不是…,代码背熟没?好了,从此陷入了无尽的刷屏中。
经过eduu网友的总结,基本上小选手们分成三类:牛蛙,青蛙,蝌蚪。牛蛙的父母在三月份基本已经开始得到橄榄枝,进入占坑模式,牛蛙的父母(也就是干锅牛蛙的烹饪者),此时是心态最好的一群人,比较厚道的在网上分享喜悦也就罢了(当然我也不知道谁能分享这种喜悦),比较显摆的就开始云山雾罩的说自己已经得到的多少多少的offer,于是网上各类观众开始了莫名的紧张。
我所知道的一个例子是:我女儿学校的一个牛蛙父母给牛蛙报了23所学校,我听到以后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太浪费纸张了太不环保了。现在想想,这种制度下的报考模式,真是折腾了家长,孩子,包括学校。
蝌蚪的父母分成两派,一派属于真心鼓掌型,他们早就为孩子确定了就近入学原则,在网上以我所不能理解的热情鼓励各个牛蛙青蛙,他们热心而无欲无求,睿智而人畜无害,我真心觉得,这些父母培养出的孩子不见得比名校的孩子差,他们荣辱不惊的心态一定会影响到孩子,孩子的内心一定也很强大。而另一派属于情感高于理智型,满论坛地说不公平,说着自己没钱没势没能力帮孩子,悲痛欲绝而又无病呻吟。其实内心的焦急可以理解,但我真怕他们的负面情绪带到家里带给孩子,现在的孩子个个精怪,你说爸爸不行没能帮忙,他们就会觉得这个社会对自己不公平,这种潜移默化的心态累积到后来…不说了。
最可怜的就是青蛙的父母了。青蛙的父母本身基本也是青蛙出生。在一个池塘蹦跶久了,往往把跳出池塘看看湖泊的希望寄托在小青蛙身上,但等到小青蛙四肢才刚刚发育,老青蛙来到湖泊边一转,满眼都是牛蛙。于是自然急火攻心,花枝乱颤。对于孩子,他们抓的更紧,每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对于论坛,他们把握交流每个信息,每天刷100次以上的屏,每个标题认真阅读三遍,收藏赶兴趣的帖子时时复习,三个月下来,个个都能独立完成一篇民办学校调查报告。
于是我明确了当下任务是自我定位。这时正好女儿回来说学校挑选了成绩在年级20名以内的参加了模拟SB去年的入学考,我问她简单吗?她说:soeasy,哪里不会考哪里。我一下进入了夏季,一边冒汗一边问她考什么呀,她说英语还好,数学有分数解方程虽然不会做但好歹还看得懂题目意思,还有很多题目连意思都不明白,她说基本上做到后来不知道是在考数学还是考火星语,还好懂点火星语。
(插播一下,女儿超粉华晨宇,自诩为火星人,但是闺女,我虽然知道你喜欢华晨宇,但我真心希望他早点化成雨。不过天空要下了雨才会有彩虹,所以我不担心。有一天,你会发现,花花就是一个孩子,你是孩子的时候当然会喜欢一个孩子,等你长大了,就会喜欢和你一样成熟的汉子。并且记住,长得帅有p用,shopping刷卡能用脸吗?)
在及时认清形式以后,我当机立断,准确定位了青蛙模式,买了小升初的相关辅导书,准备开始为期一个月的冲刺。我头扎绷带准备悬梁刺股,女儿跃跃欲试表示全力配合,家里呈现出一副大跃进似的欢天喜地的景象,正当我们开始热身准备翻开奥数第一页的时候。4月份的面试开始了,临阵磨枪可怜我们才拿到枪啊,于是父女面面相觑,互相安慰,尽力就好。
马航失联那几天,我的心情和他们一样,盼望学校的面试电话,就像在盼望失联亲人的电话,有那么几天,我觉得老师都是我父母,校长都是我的爷爷,路过那些有资格成为简写拼音的学校门口,看见走出来的老师,不管是不是面目慈祥,叫妈的心都有。恨不得三跪九叩,以身相许。当然,即便我靠边停车,邀请他们让我接送一程,我那副奴才样也一定不得不让他们以为我是黑车司机。所以在我发动了全身的小宇宙还是找不到搭讪的理由之后,于是便悻悻作罢。
其实,在这三个月里,左脑右脑就像一场辩论赛正方反方,矛盾辩驳时时激荡。我体会到了精神分裂患者的痛苦煎熬。就像一个伟大思想家说过的:自从我得了精神病,我的精神好多了。
正方: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任何一个学校,总有那么些好学生好老师。当凤尾不如当鸡头。
反方:金子如果没有人去挖,永远是矿石。学习是要靠氛围的,现代化的流水线次品率一定比较低。
正方:每天作业做到11点12点,孩子的成绩优秀也许是用身心的健康换来的,有必要吗。
反方:作业做的晚,也许是作业多,也许是效率低。现在的孩子身体总比你们做父母的小时候健壮,也没看到你们做父母的现在十一二点睡都病殃殃的。
正方: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看现在周围发财的,有多少是名牌大学毕业的。
反方:社会体制是在进步的,乱世出枭雄,治世需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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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考官,各位客官,各位老板,各位打酱油的叔叔阿姨们,你们说说谁有道理。
4月,阳光明媚,本该是孩子郊游踏青,认识山水植物,让我告诉他们花花草草也有生命的季节,可怜闺女只能被我放到所谓小五冲刺班里去,学那些本该中学才教的东西,和一些也许这辈子都用不到的抽屉原理。我这个老爸放羊似的教了小东西5年,眼看闺女成为了喜羊羊,真担心一个月的功夫,她会不会厌学变成了懒洋洋。
最终在百花盛开,菊花揪紧的四月,我们得到了四所学校的面试机会。包括参加了HY的千人考,因为我们全家有了合适的定位,所以我的亲娘,亲爱的,亲闺女都觉得能被HY通知参加考试已经很牛叉了,考得上考不上我们都很自豪。
如此煎炒烹炸了我的小心肝三个月后,我们心仪的学校终于给了我们一个让人心脏归位的电话。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感谢了CCTV,百事通甚至是哈哈少儿,我感谢了家人感谢了亲友。好像从此花团锦簇,状元归乡。
作者语:
文中对于几所面试学校的忽略不提,其实原本有诸多篇幅,但是发前重阅,觉得个人感情色彩实在浓烈,不够客观,站在学校立场,也有诸多难处。我又不能像贾平凹的文章,此处省略1500个字什么的,所以确实就硬生生给了断了。且具体的面试过程等我实在不是写流水账的料,抱歉了。
其他内容,也许等下周老习老普开完茶话会,我又指尖发痒,讨要好评。
本文由“yulingxuan”发表于查字典,请查看原帖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