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孩子能上好学校,有人要找关系写条子,对此是有所耳闻的;当有人走正门有人走后门,会造成某种不公,对此也是可以想象的。但有没有人想过:若人人都深谙此道,个个都能弄几张条子来,校长先生又该如何呢?
有幸,这次看到了一个验证此种猜想的标本:昨天,宝鸡市店子街中学违规组织三百多学生进行了一场升学考试。不惜违规一考,实为校长万般无奈下之招——— 300多考生都是有关系的,光领导的“条子”就收到了三袋子。给谁面子,不给谁面子?挠破头皮也难决断,于是乎,索性来个三科考试,按成绩排排坐,选选果。>>>详细
绕了一大弯,费了几箩筐的劲,最后又绕回公开考试决高下这个起点,这俨然就是一场行为艺术嘛!尤其是绕来绕去,到了也没能摆脱“违规”的指责,让人未免又有些感伤——— 多么无聊的内耗游戏呀。
在这个“条子”编织的人情大战中,每一个人活得都很辛苦:学校校长谁也不敢得罪,每天要么违心笑脸迎“条子”,要么干脆躲出去“大逃亡”,有家不能回,有电话不敢接,俨然一个“杨白劳”;学生家长要挖空心思,七大姑八大姨甚至曲里拐弯的亲戚也得拜到,为的就是一张或许有用的 “条子”;看起来四处给人写条子的领导最“黄世仁”了,可这个找帮忙那个托关系,有多少“面子”也抹不开,估计那滋味也未必好受到哪里去 (尤其是当自己的条子比不过别人的条子“很没面子”的时候);最可怜的要数那些小学生了,原本舒舒服服的“就近免试入学”,在大人们一手策划的游戏中也面目全非了,只能乖乖地参加“四个小时三门考”……
正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小领导外有大领导”。你找个处长,人家找个局长,最后只能是把已有的游戏规则搅得一团糟,又在泛滥之后将这套把戏自身埋葬——— 关系不管用了,再统统回到考试决高下的“原点”上去。“考试也是为领导着想啊”,不晓得领导同志们可领情乎?
这是一个令人生厌的游戏。但当我们手持长矛愤愤闯入时,面对的却是如鲁迅笔下的“无物之阵”——— 你不知道该把枪头扎向哪里,从哪里趟出一条摆脱恶性游戏的路来。扎家长吗?扎校长吗?扎孩子吗?恐怕都不忍心。惟独“忍心”的是扎扎习惯于写条子,甚至写到不知为谁而写的大小领导们,管管脑子里特权泛滥的思想———条子有用是因为你掌握着某种资源,关键时能“拿”人家一把,这跟“绑架者”的无耻是颇为相像的。
当然,口头谴责,作用注定有限。这回事往根上找,还在于长期扭曲的教育资源分配。说是义务教育,却在教育水平教师资源上差距悬殊,如何说服家长们 “就近入学”?说是“就近入学”,面对各地大量存在的组织考试长期“打盹”,如何不酿就托关系“择校”的潜规则?说是禁止择校,但有点关系的都想着用尽手段去“择”,又如何不条子横飞,关系四溢?正是这么多的教育病灶,才培育出“条子太多要考试”的曲线怪胎——— 体制扭曲之下,每个个体都是弱者,除了也跟着扭曲逢迎,很难看出有谁能是“拽着头发离开地球”的例外来。
感谢店子街中学,在被逼无奈下倒以如此“行为艺术”,再次把某种教育乱象撕开来给大家看。希望相关部门除了调查“违规考试”,也调查一下“违规批条”,最好能杀几只鸡儆几只猴,反思一下长期的扭曲病灶;更希望通过对教育资源的理顺,能为义务教育法的贯彻换取现实土壤,继而让看得见的公平手段全面主导所有的入学。这事很难,却必须硬着头皮去做。舍此根本,即便再有校长祭出“考试排座”的挡箭牌,也难免有人不死心:我的条子足够“硬”,难道不可以越过你的“挡箭牌”直接进入“下一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