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我熄了灯,却没有睡。我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窗外那棵有无数枝杈的梧桐树。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外面是一片黑的夜,可我依然能看到梧桐树宽大的闪闪发亮的叶子。
闭上双眼,我想起了四年前,这棵梧桐树还只有栅栏高的时候,我们在讨论自己的梦想,轮到我的时候,我害羞地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地说:我想当小提琴老师。他们都笑了起来,我知道那不是嘲笑,但我却再也不敢提起那个最初的梦想。
我噗嗤一声笑了,躺回了床上,喃喃自语地说:其实当小提琴老师也不赖嘛。
(一)
妈妈我想当,跟你说个事,我长大了我想当
我不管你以后想当什么,反正只有吃得了苦得人才能做自己想做的。她把嘴里最后一口面吞了下去,拿了张纸巾,转身离开了餐桌。
我失望地低下了头,母亲认为我还太小,没有资格谈梦想,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人生。但我觉得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要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
我开始比平常练更久的琴,母亲也觉得我很奇怪,我只是轻轻一笑,我要积蓄好足够的力量,再自信地告诉他们我的梦想。
(二)
什么?你想上音乐学院附中?爸爸妈妈齐齐放下筷子。
嗯。
为什么?
呃因为因为我喜欢。
就因为喜欢?这可是人生关口的一次重大选择,这可能影响你的一生!更何况上外语学校不是挺好的吗?
我一直没有抬头,没有看他们一眼,但我的心却明显的抖动起来。我一直很害怕一些字眼,比如一生、将来、一辈子,这应该是一些拥有很多很多人生阅历的人才能够坦然面对的字眼。我害怕我选错,也害怕我错过。
饭后,我呆呆地望着天空。这个夏日的早晨,是那样沉闷而湿润。蝉在窗外嘶哑地叫着,尖锐而悠长。屋里那只老旧的台扇每转一下就发出嗡嗡的声响。
我拨通了朋友的电话,在手机里听到她的声音让我感到慰藉。我与她无话不谈。
开玩笑吧!你想上音乐学院附中?
真的啦。
你成绩不是一直都还可以吗?你怎么会想去音乐学院附中呢?你爸妈竟然同意?
我默默放下了手机,不管她怎样喊我,我都没有回答。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很无助,根本没有人会认真去听一个小孩的梦想,没有人。
哼,梦想什么的,最天真可笑了。
这一切的反对让我变得小心翼翼,我不再提起自己的梦想,我学着伪装,学着在毫无触动之时佯装感同身受,我学习装模作样,装作与众人一般无二,即便心中早已支离破碎。
(三)
我独自走在大街上,空气很闷热,沥青路潮湿而润泽,倒影出人们来来往往的身影。几辆汽车驶过,车轮飞转,白色的布鞋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水。没有人停留,人们对这个站在大街上的女孩熟视无睹,他们在各自的生活里忙碌,只有我还在原地徘徊。
乌云一点点翻涌过来。大雨倾盆而下。我冲进雨里大声喊到:下吧下吧一路向家的另一边跑,没有回头。
再次抬起头,雨已经停了,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城中村,原来在一个冷漠无情的大都市之中还有这种令人惬意的地方,我踏在湿漉漉的泥路上,嗅到了泥土的气息,看到了那些穿着白色汗衫耕种的人,我的脚步莫名其妙地轻快起来。当我看见那些被称之为教室的狭小房间、听到里面传出带着乡音的读书声时,突然热泪盈眶。
站在一群乡村孩子旁边,我看到了虽然他们稚嫩、他们贫穷、他们无知,但他们知道,他们的外面有一个城市,富有、繁华、文明。他们的梦想就是超越蒙昧,超越贫穷。梦想的光泽照亮了他们的童年。
在追求梦想的过程中,他们其实已经得到了快乐。
可是为什么自己却失去了快乐呢?我回顾自己成长的过程,看到的是一颗因仇恨而丢失了梦想的心。
而村里的孩子用一颗朴实、明朗的心抓住了梦想的双翼,不管他们能否摆脱贫穷,他们的天空都明净而辽阔。
真的,梦想和对梦想的追求都没有错,错了的,是被自我吞噬的心。
有梦想的人多好啊!
我决定重新做一个追逐梦想的人,不论如何我都要尝试一次。
现在,我已经找到丢失已久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