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学生向被指派收取保护费的学生(右)送上“保护费”。记者陈辉 摄
记者 周松柏
“一个人要收几多钱啊?大概几多啊?”“20元一个!”“XXX唔俾钱，点算啊?”“打佢。”
5月6日晚上，14岁学生钟明(化名)胆战心惊地坐在电脑前，通过Q Q聊天，接受大佬“啊家”(QQ名)的指示。
钟明是广州番禺区榄核中学初一(4)班的学生，已经向啊家交了一年多时间的“保护费”。4月底，啊家又下命令，要他代向同班同学收取“保护费”，每人一星期必须上交20元。
初一生少吃饭省钱交钱
“同学说啊家是做大佬的，跟在他后面没有人敢欺负我。”2008年下半年一天，钟明在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通过一个同学认识啊家，寻求保护，“我们这里，经常有学生在上学途中被几个人围着打。”
钟明说，自己天天跟着啊家等人玩，果然再没有人欺负他了。
“六年级上学期，他突然说要我交‘保护费’。”起初，啊家只是时不时地让钟明给他的手机卡充值，“有时20(元)，有时30”。到后来，交“保护费”形成规定，“每个星期要我交20元，一分都不能少。”
钟明说自己不敢将被收”保护费”的事告诉父母和学校老师，怕被啊家等人打，“和老师、大人说了也没有用，他们在一起，经常说哪一天打了谁，哪一个班上的某某看起来很嚣张，什么时候教训一下，我听了都怕。”
父母每天给钟明生活费10元，一星期上五天课，他有50元。交了20元“保护费”，钟明只剩下30元过每个星期的五天，“只有每顿饭少吃点，不买零食，省下钱上交”。
钟明这样交“保护费”，一直交到现在。
大佬命小弟向同学收数
“钟明对我们几个同学说，啊家让我们下课后去榄核公园找他，那时我就想可能是要向我们收‘保护费’了。”陈华(化名)是钟明的同班同学。4月23日下午最后一课课间休息时，钟明对陈华等几个初一(4)班的男同学说，大佬啊家找他们有事，让几人下课后，去榄核公园找他。
当时钟明没有道出啊家找几名同学的原因。“他要我也向同学收‘保护费’，我不敢，他就让我的同学先去找他一次”，钟明说，啊家让他列出班上10个同学的名单交给他，到时就向这10个学生收取“保护费”，“也是一个人一星期交20元。”
当天上完课后，陈华等人赶到榄核公园，结果没有找到啊家。“我们在公园等了很晚，啊家一直没有出现，后来就各自散了”。
陈华当天很晚回到家，母亲周女士问儿子为什么这么晚回家。陈华将啊家找大家去榄核公园的事说了，并告诉周女士啊家可能是想向他们收“保护费”。
周女士非常担心，打电话给正在上海出差的弟弟周先生。
“我连忙买了机票飞回来。”周先生回家，与姐姐一家人一起想怎么办，给还是不给，犹豫不决，左右为难，“不给，怕孩子上学路上被打;给了，又怕对孩子成长不好”。
周女士等人最后只有盼望，啊家找陈华等人，不是为了收“保护费”，而只是叫大家一起到公园玩玩。
期中考试完，后面紧接着是五一劳动节三天假期，陈华等人一直没有接到啊家的进一步消息，钟明也没有透露啊家找大家的意图。
“结果还是要交‘保护费’。”放完假后，5月5日，在课间休息时，钟明在啊家的授意下，找到陈华等人，说啊家给了他一份名单，要他告诉名单上的同学，向他交“保护费”，一星期20元。
“有的说交，有的说不交”，钟明说，名单其实是啊家让他拟的，一共有十个同学的名字。
钟明说，在他们班上，有一个女同学与啊家玩得非常好，经常跟啊家一群人混在一起。啊家让钟明收了“保护费”后，先交给这个名叫马婷(化名)的同学，再由马婷同学将钱交给他。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钟明说，因为有马婷在一旁监视着，他不敢敷衍啊家的命令，最终还是开口向陈华等同学说了“保护费”的事。
Q Q上下命令不交钱就打
5月5日傍晚6时25分，啊家在Q Q上询问钟明有关“保护费”收得怎么样。钟明回答说有几个同学不愿交。“你要吓下佢哋先。”啊家对钟明说，如果有人没有交“保护费”，那剩下的就要他补交，并称星期五(即5月7日)下午1点要收足钱。
10个人要收到200元，一个星期只有50元生活费的钟明没法自己出这笔钱，向名单上的同学收，大部分人仍然拒绝上交。没有办法，5月6日晚9时13分，在网上，钟明再次询问总共要收多少钱，啊家回答称“收晒”(注：即全部收完)。
啊家对钟明说，不愿交的同学就“打佢”。
此时，为了交还是不交“保护费”一直头疼的陈华一家最后决定，“保护费”还是交，同时报警。
“交了这一次就壮了他的胆，以后还不知道要交多少”，周先生说，他和姐姐都决定，让警方来处理收“保护费”的烂仔，“小孩子这样被人欺负，以后长大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心理阴影。”
周先生电话通知钟明的父亲钟先生。“很惊讶啊，孩子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不是别人告诉，到现在还蒙在鼓里”，钟先生说，他连夜问儿子。钟明最终承认了向啊家交了一年多“保护费”的事情。
钟先生最终也决定和周女士一起报警。
中间人收钱大佬不出面
6日晚，在Q Q上，啊家让钟明在次日下午1时将收缴的“保护费”上交。
昨日上午11时30分下课，钟明给啊家打电话，称怎么将收到的110元“保护费”给他。啊家让其交给事先说好的马婷。
钟明给马婷打电话，马婷让他带着钱到榄核公园后门的一家“真品茶”店找她，她在那里收钱。
“真品茶”距离榄核中学不远，放学不久，许多榄核中学的学生骑着自行车来到这家奶茶店，里面和门口聚满了身穿校服的学生。
12时45分，钟明在陈华的陪同下，带着“保护费”按时来到“真品茶”，看到身穿校服的马婷正和一群没穿校服的男生坐在一起，在奶茶店门口打闹说笑，两人没有看到啊家在。
马婷见钟明过来，停止打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跑到钟明面前，笑着伸出一只手。钟明从口袋里掏出“保护费”和那张同学名单。马婷见到钱，一把从钟明手中全部抓去，哈哈笑着转身跑回奶茶店。
钟明随机给啊家打去手机，说钱已经交给了马婷;啊家在电话里不耐烦地说已经知道了，不过钱没有交足，让钟明把另外剩下的钱交齐。
派出所内大佬“认罪”
周先生将马婷代收“保护费”的过程全部录像，随后与钟先生一起报警。
钟明和陈华离开奶茶店不久，啊家从奶茶店内走了出来。周先生等人没有看到马婷是否将110元“保护费”交给啊家。
1时10分，榄核派出所的一名辅警和一名治安员赶到奶茶店。在周先生等人的指认下，将啊家及与其一起的另外6人堵在奶茶店里。此时，马婷已经离开。
辅警从啊家口袋里搜出110元，正是不久前，钟明交给马婷的全部“保护费”。
啊家否认这是他向钟明等人收的“保护费”;称是马婷给他的钱，他不知道是什么钱。辅警将啊家与周先生等人带往派出所进行调查。
下午2时，在榄核派出所大堂，啊家起初仍然不承认收了钟明等人“保护费”。警方让周先生等人与啊家对质。周先生拿来一台手提电脑，在里面，保存了啊家与钟明的几次Q Q聊天记录。
看到聊天记录，啊家终于承认，是收了“保护费”;但坚称这是自己第一次收“保护费”。
啊家表示，“保护费”的事跟其他人没有关系，和他在一起的6人没有参与。
随后，警方对啊家进行正式讯问并做笔录。3时40分，一名警察出来对周先生等人称，啊家已经承认收取“保护费”。
■警方处理
写完保证书监护人带走
昨日下午，啊家的母亲和哥哥先后赶到榄核派出所。一名警察出来，让周女士与钟先生等学生家长与啊家母亲先自我协商。
傍晚，一名警察对周女士等人称，考虑到啊家年纪尚小，又在学校读书，应该给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警方最后让啊家写一份“保证书”，然后交由其母亲带走。
■家长担忧
处理太轻怕孩子遭报复
“他可能还有同党呢，至少警察也应该去学校调查一下”，周先生说，他和姐姐、钟先生对警方的处理不是太满意，警方不应该这么轻易地放走啊家，“惩罚这么轻，他们以后会更胆大”。
周先生等人担心，啊家与其同伙以后会对陈华和钟明进行报复。
■啊家其人
16岁“大佬”同学都怕他
昨日下午，在榄核派出所，啊家的母亲对周先生等人抱怨说，丈夫很早就得病死了，她好不容易拉扯大两个孩子，可是两个孩子都不听她的话。啊家不好好念书，和社会上一些烂仔鬼混，被这些烂仔给带得越来越坏。有时，啊家向她要钱，她不给，啊家还要骂她、打她，她实在管不了儿子，希望这次警察能好好管管。
啊家今年只有16岁，是榄核中学初二的一名学生。陈华说，期中考试前几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啊家就停学了，现在已经没有上学。
“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大家都很怕他。在学校，我们经常谈论他和谁打了架，他和同伙打了谁。”榄核中学一名学生说，啊家在学校读书时，就有外面的“大佬”罩着，自己也有一班兄弟，学校的同学一般都不敢招惹啊家及其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