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小升初面谈现场。
浙江小升初面谈分组考核。
民校组团去考察 浙江经验看上去很美 证书成绩多还是敲门砖
民校不“考”了 小升初咋办?(上)
今年春节刚过，浙江省教育厅就下发《浙江省教育厅关于进一步促进民办初中学校改进招生工作的指导意见》，同天下发的还有针对公办学校的通知，两份文件中最关键的信息就是“今年浙江"小升初"必须全面取消笔试”。实际上，浙江省教育厅甚至要求不许面试，各学校仅能采用面谈的形式，一时之间引起各方强烈关注。42家中央、地方媒体关注报道了这项举措。
现在，浙江首次全面取消“小升初”民办学校笔试后的录取工作已经尘埃落定，面谈招生到底如何进行?生源质量怎么保证?条子生关系户如何解决?广州民校应该如何取经?本报记者近日走访了浙江省教育部门、杭州多家最出名的民办中学，深入了解取消“小升初”录取笔试后招生工作到底如何开展?
引子
广州案例 历尽艰辛考名校
今年，广州有11.9万多名小升初学生，其中，37000多人次争夺公办学校4000多学位，44000人次争夺优质民办学校提供的4500多学位。
“如果说"小升初"是一场战争，我们真的是裹挟其中，不是你说不想打就可以不打的!”刘东的想法代表了不少小升初家长的心声。
刘东本人是研究生，也曾有过令人羡慕的考绩。1990年，他是黄埔区89中唯一一名考上重点大学的高三毕业生。尽管曾受益于此，但是对于应试教育，刘东深恶痛绝。
因为自己的惨痛经历，刘东对女儿的教育非常敢“放手”，直到女儿进入六年级后，本打算继续“放羊”的刘东在朋友劝说下焦虑起来，“不仅是学习的问题，那些好学校硬件不用说了，孩子们看上去精神面貌也很好，让人放心呀。而一些三、四类学校，校门不远处就是小小年纪谈恋爱抽烟打架的，我是不在乎孩子的成绩，但是总不想孩子变坏吧。”
一直以来对补课不屑一顾的刘东面对出师不利开始不淡定了，“我马上又帮孩子报了英语和语文的补习班。”去年6月29日考试那天，刘东凌晨3点就醒来了，直到女儿考上以后，刘东纠结了1年的心才稍稍平静，但是回忆起来心中苦涩：“太折腾了!”
李蓓目前已经是华师附中高一学生，作为最优秀的“牛娃”，她来自广州最好的小学之一东风东路小学，几乎具备了好学生的所有指标，华赛二等奖、小英赛二等奖、钢琴英皇8级，三年前，她考入华师附中初中部。
虽然李蓓从不担心自己能否考上好初中，但是看看她的学习时间表，也让一般孩子汗颜。在小学六年级下学期的两个月内，在数学方面，李蓓基本每星期都是“市奥校3小时+提高班2小时+奥数老师2小时+查字典3小时+学校培优2小时+某大学老师2小时+模拟卷每天2小时×7=28小时”，平均一天要学四个小时的奥数;英语方面“学校培优3小时+老师家小课2小时×2+联系每天2小时×7=21小时”，平均一天三小时。
李蓓拿到华杯二等奖的证书以后就不断地收到各初中的录取通知：二中、十六中、华美、广附。以及省实、执信初中部的邀请函(有录取意向)。现在回忆起“小升初”，李蓓的评价仍是“小升初总是很折磨人的。”
在广州，每年都有很多正走在刘东、李蓓这条路上的学生。据统计，今年，广州有11.9万多名小升初学生，其中，37000多人次争夺公办学校(含外国语)提供的4000多择校学位，44000人次争夺优质民办学校提供的4500多学位。当学生们正费尽心思准备冲刺时，传来取消“小升初”考试的消息。然而，他们真的能摆脱前辈的命运么?
10月28日，广州市12间大联盟民校负责人也前往浙江温州、宁波等地考察当地民办教育情况，考察“小升初”民校录取方式。
考试
浙江经验 看上去很美
学生录取靠面谈
杭州9所最著名的学校都设置了自己的找面谈方案，有民校负责人坦言，这一届不参加笔试的生源不会比笔试的差，只是学校的工作量大增。
文澜中学是浙江民校的翘首，从2010年~2013年，文澜中学一直稳拿杭州中考状元的桂冠，然而这样优质的初中，生源来源只有3成靠自主招生，剩下7成必须面向全社会摇珠，到底是学校教学有法宝还是招生有秘诀呢?
清晨6点20分，当记者出现在杭州文澜中学的体育场时，67岁的校长任继长已经带着副校长和一班老师站在场内开始主持晨练，文澜中学所有的学生每天早上都必须跑1200米，然后再开始一天的学习，任继长除了出差天天陪同，风雨无阻。
想进这所号称杭州最牛的“文澜中学”，跑步就是第一关。
“教育厅希望我带头不搞变相笔试，我承诺的事情我能做到，坚持一个都不笔试，但是想进文澜中学，体育必须考，现在很多小学不注重体质、不注重耐力和意志，这一点我没有妥协。”任继长给进入文澜中学设置的唯一底线就是800米测试，男生必须达到4分15秒，女生要达到4分20秒，想要报名文澜中学，别的不说，先去跑步，成绩达标了再领报名表。
除了体育，文澜中学设置的另一个硬指标就是品行，“四到六年级小学操行评分非常重要，基本上要求全优，个别良就要询问原因，如果出现及格或是待定，是肯定不会给予报名资格的。”
因为每年自主招生的名额仅占总招生名额的三成。以文澜中学为例，每年招生400人，仅有120人可以自主招生，这里面包括了尖子生、条子生、特长生，名额非常紧张，所以想通过自主招生进入文澜，还需要通过文澜中学的三层面谈。
第一层是报名环节，在这个环节，由教师负责审核报名学生的基本资料，接下两层面谈主要针对自主招生。今年孩子被自主招生进入文澜中学的家长刘恒(化名)在通过报名面试环节后等来了文澜中学的电话，约他晚上带着孩子与主管副校长面谈，通过这关面谈后，还要经过任继长的亲自面谈，最后才能拍板是不是进入自主招生名单。
“教育部规定小学阶段学习的唐诗宋词有80首，70首是要求背诵的，我会从中挑出相关杭州的著名诗词，要他们现场背诵，背完了，我还会要他们跟我说说这些诗词是什么意思。其实这样已经能够很全面的考察孩子对语文掌握的程度。有些孩子应答能力不好，我会让他在校园里走一圈，一是让他平静下来，然后让他说说对学校的第一印象。”任继长干了一辈子教育，孩子行不行，和孩子聊几句，和家长聊几句就知道八九分。
除了文澜中学，杭州另外几家优质民办中学也推出了自己的面谈方案。
公益中学在报名环节就要求学生带上4、5、6年级的成绩单原件和复印件，校级以上获奖证书、六年级语文、数学、英语、科学作业本各一本。只有资料齐全的学生和家长才能在校门口领到“入场券”。 面谈时，教室里一共6名老师，其中3位负责看资料，另外3位则与学生交流。一般老师会向他们提3个问题，比如“介绍你最喜欢的诗人、说出唐宋八大家的名字、24小时内时针分针会有几次形成直角”，这类涉及语文、数学、英语等学科的知识。交流结束后当场明确是否接收报名表。
基本上，杭州9所最著名的学校都严格按照教育厅的要求设置了自己的面谈方案(见表)。
中签率高缘于“过度劝退”
今年成绩中下学生会在报名环节被直接刷掉，尽管依然是面谈+摇珠，择优的力度一点也不比笔试差。
与广州相似，杭州的民办初中也占据了最优质的初中学位。在今年举行的中考中，杭州排名前十的初中有7所是民办学校，由于杭州硬性规定70%的民办学位必须拿出来摇珠，而小学毕业生只能报名一家民校，因此不存在东奔西跑的奔波之苦，家长们需要考虑的是如何选择中签率最高的学校，民办学校则在思考如何留住最好的生源。
去年允许笔试的时候，一般是在电脑派位当天晚上，组织一场老百姓常说的“千人考”，也就是自主招生考试，现在不让考，参加摇号的人数就大幅降下来了。
杭州的民办初中一直非常热门，近几年都保持着很高的电脑派位比例，2011年达到8.7∶1。而今年首次取消笔试后，9所民办初中8所摇号比例低于3∶1，平均派位比降为2.5∶1(去年为3.3∶1)，这个录取率是杭州近5年来最高。
如此热门学校竟有这么高的中签率，背后的“秘笈”就是“婉拒”，而在家长和主管部门那里，这个举措被定义为“过度劝退”。
实际上，在报名环节，接待老师要挡住大部分报名者，“我们学校进度快，难度高，很多孩子来了跟不上，每次考试都不及格，对孩子的心理健康也不利，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在5月11日~12日的报名现场，这样的话，报名老师要说上数百次，有些家长谈了几分钟后也觉得没意思就自动放弃了，有些坚持要报名的，老师会口头说几道题让孩子现场做，做不出来的孩子多数被窘得泪光盈盈。
每天6点起床跑1200米的晨练压力也让不少心疼孩子的家长望而却步。家长刘恒坦言，进入文澜这样的牛校，奥数依然是敲门砖，如果手头没有几张拿得出手的证书和奖状，不但自主招生无门，连进入摇珠资格也困难。
一位负责招生工作多年的老师透露，取消笔试前，学校对中等以下的学生会劝退。如果家长执意要报名，也会允许其报名。而中等偏上的学生，有些能通过摇号后的自主招生考试考进来。所以，以往班里全优生的比例不高，有些班级只占1/3。但是今年学校自主权大了，中下的学生会在报名环节被直接刷掉。经过这样的层层筛选，尽管依然是面谈+摇珠，择优的力度一点也不比笔试差，几间民校负责人虽然对取消笔试略有微词，但是均认可：笔试与否对招优质生源影响并不大。
焦点
全国难题
资源均衡化解择校难
5月11日当天面试刚结束，杭州市教育局就接了几十个举报电话，全部是关于民办初中在接受报名时出现变相面试和过度劝退问题，市教育局不得不马上在5月13日约谈各民校负责人。并要求各民办学校重新上报面谈方案，主管部门在5月16日之前对方案重新审核。市教育局初教处处长蒋锋当时就曾直言，民办初中录取的难题是全国性难题，目前并没有好的经验可以借鉴，只能总结经验教训，不断改善招生方案。
除了过度劝退，今年浙江仍有部分民校公开或暗自通过笔试来录取学生，今年3月16日，杭州市民办东方中学一行5人携带语文、数学、英语试卷和面试表，在庆元县国际大酒店报告厅设置招生场地，以短信通知等方式，组织庆元县实验小学、松源镇一小、江滨小学、城东小学等200多名六年级学生准备参加笔试和面试，后经当地教育局及时阻止而未实施。
浙江省教育厅副厅长韩正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强调：“民办学校招生取消笔试后如何招生的具体方案，仍要改进，目前杭州市教育局已经在着手完善明年的招生方案。”
“条子生”不可怕?
广州宣布拟取消“小升初”民办录取笔试后，家长们最关心的核心问题之一就是“用什么扼制条子生”?浙江今年取消笔试，“条子生”怎么办?实际上，这个最让广州家长操心的问题在浙江各级教育部门甚至民办学校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2011年年底，浙江教育厅重点治理公办中小学择校乱收费。对择校乱收费行为一经查实，坚决纠正，并实行退钱不退人办法，即只伤及收费者利益，不影响被收费者利益，让收费者“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浙江省目前90个县(市、区)中，已有79个县(市、区)义务教育阶段公办学校实行“零择校”，其余11个县(市、区)的择校学生比例降到5%以下，杭州也在“零择校”范围内。
“民办学校收条子生，我们政府主管部门根本不用监管，我们只负责监管公办学校不能择校，不能收条子生。”浙江省教育厅基教处副处长李斌认为收不收“条子生”完全是民校自己说了算，在这一点上，民校完全有自主决定权。
“条子生不可怕，民校校长也不是傻瓜，问题是你顶不顶得住压力!”文澜中学的校长任继长在浙江教育界德高望重，不少领导暗地里说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少省市领导的孩子都是他的学生，因此即便是条子生找到他，也不敢说“这个学生你必须收!”顶多客客气气地请他再考虑一下。“民办学校要办学，免不了要利用各种资源，所以有些学生在水平差不多的前提下，我肯定会有所倾斜，但是我也曾经拒掉一些省级领导的关系户，几次以后，他们知道我们难说话，也就不来烦我了。”
此外，由于杭州整体教育水平并不低，去年，杭州市教育局还正式宣布前八所省一级重高保送生比例从2011年的35%上调至40%，到2015年则将达到50%以上，这条政策，从去年开始也已经影响到不少人在小升初阶段的选择。
由此，去年小升初，很多优秀生选择直升读公办，争取毕业时获得保送重点高中的机会。
实际上，整体教育资源丰富，优质资源均衡是浙江省教育部门应对“条子生”的底气。
浙江经验怎么学?
广州一所民校的负责人直言，杭州民校的经验真是“看上去很美。”
“你看看数据，杭州市区(不含萧山、余杭区)今年小学毕业生约2.39万余人， 16所民办学校共计划3670人，最终的报名人数是4694人。而广州今年小学毕业生是11.9万人，报名参加民校考核的达44000人，同样是竞争4000多个学位。”
杭州市上城区总面积只有18平方公里，却拥有小学16所，初中10所，区域界定的名校就有8所，优质学校7所，基地特色初中3所、小学3所，区内4所民办学校也是老百姓公认的好学校，而中小学在校生仅2.9万人，2011年，浙江提出要治理择校乱收费问题时，上城区教育局局长蒋莉第一个表态：“上城区可以实现零择校。”蒋莉直言，没有教育资源的优质均衡，实现零择校就是痴人说梦。所以解决择校问题、化解义务教育阶段招生问题的各种乱象，只有一个“法宝”，就是“资源均衡”，否则政府部门不管出台什么措施都是扬汤止沸，无法彻底解决问题。
10月31日，一个由国家教育部组织的中央新闻媒体采访团就专门前往浙江采访浙江省在教育公平方面的经验和措施，实际上，这几年为了推进教育公平、资源均衡，浙江省出台了一系列政策组合拳。
以杭州为例，在硬件方面，2009~2012年，杭州新建中小学78所，幼儿园146所，总投资58.54亿元。2013年，杭州计划开工建设的义务教育学校还有40所。软件方面，包括加大投入建设义务教育标准化学校、名校集团化办学、城乡学校互助共同体建设，从而大幅提高义务教育阶段优质学位的数量，使得优质教育资源实现区域、校际均衡化。
目前，杭州市中小学教育集团118个，成员505个， 六个城区中中小学名校集团化参与面达到71.57%，义务教育阶段共组的城乡学校互助共同体288个，共有751所中小学参与城乡学校互助共同体，占全是义务教育段学校的98.1%，通过这些共同体，不但让优质教师资源在不同层次之间的学校流动，甚至包括学生的交流结对。
硬件设施的保证也促使优质教育资源全面铺开、共享共用。2012年，杭州市中小学计算机生机比例达到5.69:1，多媒体班套比达1:1，网络覆盖率100%。在此基础上，杭州推出网络“名师公开课”，以特级教师、省市名师为主题，为72名教师录制公开课，全市中小学生都可以通过电视、网络等终端平台免费收看。
民办教师待遇应提高
今年，浙江省还将重点推进一个教师流动工程，规定“校长在同一公办学校连续任职达10年、教师在同一公办学校连续任教达12年的，应纳入交流范围”。
华师附中前任校长、华南师范大学教育发展中心主任吴颖民认为：“浙江教育的综合实力和均衡发展，使一些在广州教育界看来难解决的问题在那里都不是问题，广东省在总的人口数量上虽然比浙江多，但人均教育资源差距很大。我们要学浙江经验不仅是怎么取消民校考试，还有人家在教育资源均衡方面所下的工夫。”
一位刚从浙江温州考察回来的广州民校负责人感叹：“有些先进做法应该学习。以教师编制为例，浙江大部分民校教师仍是公办编制，虽然目前的工资由民校自筹资金，但是退休后于公办老师同等待遇，没有后顾之忧。”而广州大部分民校老师退休后只能领取社会人员退休工资，“三年后，广州就会有民办老师退休了，一个月工资才1600元，而公办教师退休后工资可以达7000元。”
对不少广州民办学校来说，这次取消笔试虽然震动巨大，但是真正的苦日子可能还在后头。
下篇：12所民校达成联合上书广州教育局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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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新政下：杯赛证书或成广州“小升初”择校必杀技
②广州“名校办民校”优质生源将或被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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